少年狂欢
千凯千
我们好好 好到疯掉
王俊凯直到现在也想不通，那天的路怎么像后台幽深的过道，无限延伸，延伸，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他记得眼前是明晃晃的跑道。枪声在空中爆裂，他从起跑线冲出去，成为一阵风。呼啸声源源不断地灌进耳朵。世界只剩下一种声音。赛场旁的呐喊声排山倒海，宣告主角的无敌人气。摄像头奋力去抓，抓不住追风少年。
快要下雨了，王俊凯闻到雨的气息。
王俊凯对雨很敏感，唱歌的时候会突然停住，嘟囔一句，要下雨了。像是某种生物的本能反应。易烊千玺喜欢雨，潮意催生懒致，他像猫咪渴望阳光一样渴望睡眠。当王俊凯意识到自己的本能来自于易烊千玺，已经大事不妙。
跑道似乎没有尽头，一如心事的重重漩涡。王俊凯冲过终点时人声鼎沸，粉丝整齐地喊他的名字。潮水般的欢呼向他覆去。
呐喊声中突然掺杂了刺耳的话，嚣嚣地朝王俊凯撞来。他猛地朝人群中望去。或许是眼神太凶，喝彩声弱了几分。
王俊凯甩甩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他笑自己，这些年什么话没听过。
可是王俊凯还是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在乎的人不好，一句都不行，再有多少年都不中用。王俊凯就这脾性。
六月如一道闪电，暴躁无常。天色忽地昏沉，像要把人吸进去。通往体育门大门的过道显得幽深，王俊凯摸着走进去，被阴魂不散的两排摄像机吓了一跳。远远看见熟悉的面孔，竟然是曾合作过的著名导演。张爷爷怎么会在这里？王俊凯竖在原地，反应不过来，张导先一步走过来亲切地揽过后辈的肩。两人一齐走着，张导问起你小子拿下最佳男主角了？不错。我就说，你能吃这碗饭。
王俊凯想什么最佳男主角？
不对劲，一切都有点怪。王俊凯想找人问问，可他被长辈揽着往前走，只好乖乖地走，不停地走。身边的景物模糊一片，融成霓虹流光，随着王俊凯的动作瞬息万变。王俊凯的脚步迈得迟疑。余光瞟见身上的衣服，综艺节目上的队服已不见踪影，分明一身军服，狼狈地染上大滩血污，浸得迷彩服的颜色更加凝重。左肩的袖有一道裂口，王俊凯摸了摸，手指沾上血红的涂料。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片场，周围人声嘈杂，枪声和烟雾交战，群演来来去去。场记板打下，他站在灯光中央，有些茫然。
这种茫然似曾相识，王俊凯走在回家路上，想起几乎每次接受采访都要被提及的标签。其实还好，年少成名的人多得很，况且他还有两个同伴，名望承担起来的滋味也不算突兀。
只是有时会孤独。这种孤独是年少时期特有的孤独，像海，像夜风，像三人在深夜的飞机场抱团取暖。王俊凯想问一道数学题，但没好意思问。于是王俊凯开始弹吉他。王源对易烊千玺笑，说老王你都要亲上吉他咯。王俊凯说你先把你那大嘴巴离酒瓶子远点。易烊千玺好笑地看着他们俩，把王俊凯的习题本拿过来看。
王俊凯按了按他们俩脑袋，快睡吧，别想那么多。然后自己一个人想了整晚。
眼前又是路，王俊凯走上楼，楼道很黑，只有影影绰绰的月光。他浸在月光里，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想三个人在舞台上唱歌时，总有人要停顿。
停顿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王俊凯不知道他们俩在想什么，只知道那一刻台下流光溢彩，灯海热烈得不真实。易烊千玺站在自己左前方，回荡于整个舞台的嗓音被机器磨砺，温软地咬着王俊凯的耳廓。王俊凯那一刻总害怕，害怕易烊千玺会在光里边融化消失掉。
到了，六楼。王俊凯只身一人走向家门。在楼下他对小马哥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说完突然有些难过。真是莫名其妙。这么多年了，怎么今天就喉咙一沉。可能是今天奇怪的事儿太多了，王俊凯有点想拉着小马哥耍赖不让他走。
日式公寓的外廊，盛满大片夜色，凉风从颈边绕过。看见自家门外堆了大箱小包的行李，王俊凯有点懵，蹲下来捡起地面上零零碎碎的物品。这只熊是易烊千玺的，王俊凯这辈子都记得它。还有易烊千玺的球鞋、易妈妈织的围巾，散落一地，特地拦住王俊凯表明主人的身份似的。王俊凯弯下腰，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捡起来，听到滑板的声响由远及近，陌生少年踩着滑板鲁莽地朝自己冲来。王俊凯远远大喊：
喂——小心，这里地上有东西！
怕那人听不清，王俊凯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护住身后的东西。家门就在这时打开了，易烊千玺扶着门边探出半边身子来，忍笑看他。
王俊凯坐在地上仰头与他对视，眼睛眨了眨，赶紧多看了会儿。他好久没见他了。
“你怎么在这啊？”王俊凯问。
易烊千玺撇了撇嘴：“不是你让我搬来的吗。”
我让你搬来的？来我家？
王俊凯觉得太魔幻了。
最重要是，你还答应了？
易烊千玺挑眉：“怎么，你要不愿意我可以马上回学校。”
王俊凯这才发现易烊千玺穿着校服外套，头发服服帖帖，显得很乖。王俊凯急了，一把拉住易烊千玺的手凑上去问：“怎么来我这了？不是还有几天就高考了吗？”
“等等。”王俊凯眉头深皱，指尖抚上易烊千玺的下巴，“你把胡子也给剃了？”
易烊千玺白他一眼：“大哥，我有那么老吗？”
有啊，我都有胡子了。你还想多年轻。王俊凯心想。
“高考怎么了，又不是我考。”易烊千玺把门外的行李搬进来，一脸云淡风轻。
王俊凯彻底懵了，愣在原地，试探地喊了声：“千玺。”
“啊？”
“是你傻还是我傻了？”
易烊千玺停住动作，看他好几秒。
好了好了，王俊凯认怂。易烊千玺满脸都写着“这还用说”。
惊奇不止这么点，王俊凯从易烊千玺的口中了解自己和易烊千玺在同一所学校上学，都还是新鲜的准高中生。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就是同学一场。近几年没有什么爆红的少年组合。
王俊凯忍不住问起王源，易烊千玺说你是不是从自行车上摔了一跤就真的失忆了？不前天王源还跟咱们一起撸串来着？
那好，还能一起撸串。王俊凯舒了口气。
王俊凯当然觉得一切都是荒谬，但怎么看易烊千玺都不是骗人的意思，脑内十四级风暴，狂灌四杯水鼓着腮帮子勉强接受了现实，一时珍惜起眼前的绝版小孩。如果换一条路，王俊凯怎么还会遇到易烊千玺。王俊凯张张口，不知道怎么向易烊千玺解释，自己的记忆确确凿凿。王俊凯深吸一口气：“千玺啊，不管你信不信。”
“我和你认识那个王俊凯，好像是不一样的。”
易烊千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听着，又好像没在听。王俊凯不管他有没有在听，继续说下去：“在我的记忆里，我们都已经长大了。你不是这样的，我也不是现在这样的。”
易烊千玺听了半天，才搞明白王俊凯的意思是“穿越”了。这下王俊凯的中二魂熊熊燃烧，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那你还认得我吗？”易烊千玺问他。
“认得。”王俊凯回答得斩钉截铁，盯得易烊千玺的眼睛，缓缓开口，“在那个时空里，姑且有这么个时空吧，你对我很重要。”
“噢。”易烊千玺应了一声，弯下腰继续收拾东西。半晌后轻轻飘了一句：“那挺好的。”
王俊凯也弯下腰帮他捡东西，想趁机看看他说出这句话时，是怎样的神情。
“你那个时空是怎么样的？“易烊千玺抬头问他，”你是怎么样的？我是怎样的？八中呢，我们还在这儿读吗？话说，你有一米八了吗？”易烊千玺忍不住一笑，“我们那些的‘梦想’，都实现了？”
王俊凯想了很久，眼睛没有一刻从易烊千玺的脸上移开。
“一言难尽。”王俊凯说，声音像用力拧抹布挤出的几滴水，“真的一言难尽。”
易烊千玺就笑他，他却是真窝心。
好不容易梦一场，王俊凯开始兴奋起来，在这个无拘无束的平行世界，他要把在「现实」做不了的事儿都给干一遍！
“让我好好想想，”王俊凯的手指猛敲大腿，语气着急，“要干嘛呢！”
「王俊凯」，可不要那么快就醒过来啊！
想玩转周末游乐园，夜里翻墙搭末班车去海边，和哥们儿谋划恶作剧，课堂上公然顶嘴也可以偷笑，暑假再把火影海贼看一遍，每天睡到自然醒，噢还要带爸妈去世界各地玩一玩！王俊凯的雄心壮志，听得易烊千玺欲言又止，眼里是浅淡笑意。天马行空的王俊凯突然滞住，后知后觉地问易烊千玺，小马哥呢？
谁？王俊凯听见易烊千玺问了声。
王俊凯不再说话了。
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了大半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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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烊千玺把这个异时空来客的愿望当了真，海边、游乐园、山河隧道，都陪王俊凯走遍。连违纪检讨，都是两个人趴在课桌互相“借鉴”笑骂糊弄完的。
从跳楼机走下来的王俊凯两眼亮晶晶，开心得快要飞起。易烊千玺看他那兴奋样儿说幼稚鬼，你没玩过吗？
王俊凯害羞地笑了下，是啊。心里接了句，特别是，没和你一起这么玩过。
海边的夜里，弟弟像一丛跳动的野火，年轻，锋利。王俊凯想如果能把易烊千玺被海水泼湿的笑脸寄给另一个时空。
他还这么小，王俊凯不想让他被天真略过。
易烊千玺才刚习惯了从满是王俊凯气息的床上醒来，王俊凯又像猫一样扑过来。被按在床上的易烊千玺打个哈欠，揉揉惺忪睡眼看王俊凯又要发表什么壮阔宣言。
千玺，我知道我最想干嘛了。
干嘛，抢银行？
谈恋爱吧，我们。王俊凯死盯着易烊千玺的眼睛，一副不让人逃的劲儿，重复了一遍——
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你谈恋爱。
易烊千玺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王俊凯的脸悄悄拉响红色警报。
易烊千玺叹了口气，忽然很想把房间的窗打开，可大脑当机让易烊千玺忘记了动作。身上松垮垮的睡衣是丝滑的冷，这才令易烊千玺发觉自己在发烫。
像在水里被捞起来，浑身湿淋淋水分急速蒸发，周身狼狈还要答应说“好吧”。简单得像是答应王俊凯周末骑车，在他浮潜时替他烤好几串鸡翼，易烊千玺怀疑王俊凯要是哪天打个电话来说我在东非高原西南角跑马拉松啊千玺一起吗，他会怎么样呢，他又能怎样呢。
那就一起吧。
既然是「那个时空」的王俊凯，见一趟也挺难得的。懒得嘲笑拙劣的自我安慰了，易烊千玺半天不见王俊凯有动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笑地看着呆呆的王俊凯：你不会，不知道谈恋爱该怎么谈吧？
心脏“扑通”一下跳水，好大声。幸好只有王俊凯自己听得见。
无论在哪个时空，总是被时光追着跑。王俊凯跑晕了头，撞进易烊千玺的怀里。平常生活流水般痛快，又叫人不住地恍惚。
今天布置的数学压轴题班上还没有人写出来，学校广播放了周杰伦的歌，黄昏中化成一滩毛绒绒的金黄，模糊不清，忽近忽远。王源翻着小说，和王俊凯一起坐在教室等易烊千玺做完值日清洁。
「诸君，第二人生请加油！」
什么「第二人生」听起来就很扯淡啊，王源伸了个懒腰。王俊凯说不扯淡。王源问为什么啊，王俊凯又不答。
王源懒得再理他。
有次王源赖床，我坐在床边喊他，你睡在他上铺，和我一起喊他起床。他不肯起，我拿你的熊砸他。扔完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还以为你会一下子从上铺冲下来打我。我可怜兮兮地看着你等骂，这时才想起是你把熊递给我的。
你笑的样子，我想多看几遍。王俊凯想。
你还记得吗？王俊凯问他，问完有些后悔。
记得啊，易烊千玺说，好像是一个梦吧。
嗯，好像是一个梦。王俊凯应他。远处的天色晕开来。
过完这个新年，王俊凯就要征战高三了。回到老家的王俊凯被频频问起，小子，以后想干什么啊？王俊凯小时候想过赚大钱，好孝敬家里人。爷爷对高三俊凯说，做医生好啊。人声嘈杂，爷爷怕他听不见，手掌挡在边嘴在孙儿的耳边悄悄嘱咐，考医科大学啊。王俊凯就笑，连声答应，答应到最后，却失了声音。年夜饭喜气洋洋，爷爷在一片吵嚷中打开了电视，想俊凯是那个不爱说话的乖孙儿啊，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好啊，好啊。
爷爷盯着电视好一会儿，把老花镜拿下来，仔细擦了擦，指着屏幕转头问奶奶：“那是嵩嵩哎？”奶奶摇摇头，眼角的皱纹绽开：老头，糊涂了！
奶奶拉着王俊凯来到爷爷面前，爷爷说你在电视上！唱歌呢！是不是，你看看是不是？
糊涂了！爷爷摸摸孙儿的头，笑呵呵。糊涂了。
王俊凯喊易烊千玺一起去喝珍珠奶茶。满地月光的窄巷子，王俊凯走得快，易烊千玺默默追着他的脚步。走着走着，王俊凯哭了。小巷寂静，眼泪打在奶茶杯上，发出雨水滴答的声音。
易烊千玺没问。王俊凯就是喜欢他的不问。
说来这个事情也奇怪。只要三步之内有你在，我拳头，就放开。
“搭到终点站吧。”王俊凯这么说。
地铁哐当一阵晃动，王俊凯的声音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王俊凯看见易烊千玺疑问的口型：啊？
王俊凯想起今天易烊千玺问他，要不是这么一场时空乌龙，你还会想和我在一起吗？易烊千玺清冽的一声笑，深深地在王俊凯体内划了一道。王俊凯，搞不好你喜欢的只是你记忆里边那个我。你搞清楚没啊？
易烊千玺我告诉你，王俊凯语气有点狠了，再来十个平行世界我他妈还是会栽在你这，你信不信？是，我是不敢和你在一起。老是想，「以后」吧，「总有一天」吧。
现在就是「有一天」，现在就是「再说吧」却再也没胆提的那个「以后」，是「王俊凯最喜欢易烊千玺」的那一天。再没有什么好等的，杂七杂八的借口都一脚踢飞了，有人说这就是喜欢啊，我管它是不是喜欢，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你对我最好，我也要对你好，就这么简单。易烊千玺，你懂不懂啊？
易烊千玺想说懂啊傻逼，还没开口眼泪就隐隐有失控之势。只好狠狠，狠狠咬住嘴唇。
有时候也会想，那个王俊凯和那个易烊千玺后来怎么样了？
还喜欢易烊千玺吗？王俊凯皱了皱眉。尽管是潜入深海屏息那样的喜欢？
胡思乱想一通，看见有人写：浪漫，就是没有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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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凯以为是高考后那次唱K的后遗症，他用力咳了几下，还是喊不出声来。
快哑了。王俊凯以为嗓子会好的，跪在沙发上端详鱼缸，指尖戳戳玻璃想唤热带鱼的名字，却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王俊凯张了张嘴，只是张了张嘴。
医生说，慢性病。以后注意用嗓。
顿了顿，医生告诉年轻人，你做好心理准备。
王俊凯二话不说，奔去易烊千玺家。想起那天唱K王俊凯在昏暗光影里发了疯，声嘶力竭地唱出滚烫的诗句——
今生今世要死
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
王俊凯气都没喘匀，看着易烊千玺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个时空的我们是怎样的。
王俊凯说我十二岁就遇见你了。对，十二岁。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王俊凯说认识后还是觉得你很拽，不说话，不理我。后来才显本性——猴王啊！
王俊凯说王源十四岁生日你给他讲了个笑话。
王俊凯说我们都成了明星，和王源组成了一个组合。
王俊凯说我们很红很红。好多人喜欢我们。
王俊凯说我们在很大很大的舞台上唱歌。
王俊凯说你在后台超爱玩手机，我叫你你也不理我。
王俊凯说我叫多你几次，就知道坏了。
王俊凯说我们是谁啊，喜欢都不敢说。所以一穿越过来，我就想和你谈恋爱。
易烊千玺说，我要是穿越过去，也想和你谈恋爱。
真的？像一声猫叫，王俊凯差点向易烊千玺扑过去。
“假的。”易烊千玺笑笑。
王俊凯说我十八岁了。而你要高考了。
后来呢？易烊千玺问。
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啊。
易烊千玺思忖好一会儿，听起来也不是那么有意思。
嗯。王俊凯含糊地应一声。还不错吧，起码和周杰伦哥哥同台了，小粉丝在心里嘚瑟。
你的嗓子会哑掉。医生这么对王俊凯说，王俊凯没听错。
“千玺。”王俊凯叫他的名字，“你还会继续唱歌吧？”
“会啊。”易烊千玺仰头喝了口水，眼睛一眨一眨。
那就好。王俊凯说。
毕业联欢晚会，易烊千玺的乐队压轴出场。王源正陶醉在幺儿的歌声里，冷不丁被王俊凯揽过肩。
“干嘛？千玺唱歌呢！”源哥不乐意了。
“我不唱歌了。”不知道是不是王源的错觉，舞台上鼓点轰隆，四周人声鼎沸，王俊凯的话平静得像一句誓言。转头看他，他的目光流连在舞台中央的人儿身上，一动不动地虔诚得像一个信徒。
易烊千玺扯掉了耳麦，台下尖叫疯涌。王俊凯抓住易烊的目光，眼神是跳跃的。两股视线缠绵过后，王俊凯转过头来，眼睛是满足的笑，神经质地重复着：“我不唱歌了。”
王源一时失了话语，在裤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扔给王俊凯。
王俊凯有好多话想要对易烊千玺说，他留着这嗓子就是等着他问为什么的。他要留着自己的声音，好告诉别人易烊千玺的好，好回答易烊千玺无穷尽的为什么。
他没什么大的愿想，只要易烊千玺一生都愿意问他就好了。
王俊凯不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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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快退键，梦境像一闪而过的毛玻璃，光阴倾盆而下，少年被染湿，被稀释。王俊凯想起海边的情人，指腹轻轻点在水面上。想起郊外燃了火把，脸上的阴影时重时深，王俊凯挥舞着火光，整片夜空都后退。想起火烧的黄昏，他问易烊千玺你还记得我们喊王源起床，易烊千玺说记得啊。
我记得啊。
再睁开眼，是易烊千玺的脸。后台人来人往，王俊凯从沙发上直起身来，环视一周，小马哥，王源，强哥，胖虎……
一个个数过，一个个都在。
王俊凯喉咙发紧，易烊千玺递来一杯水，喊他走了。
王俊凯跟着易烊千玺，后台幽深的过道，无限延伸，延伸，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没有什么平行世界了，王俊凯还能带着易烊千玺钻过山洞，还能向全世界宣告易烊千玺我喜欢你，还能抱着易烊千玺睡觉，做爱也可以那么放肆吗，牙尖把肩膀咬出深深浅浅的痕，用力得想要把全身的血都倾注到对方的体内。
妈的原来时空穿越只会让人变得更脆弱啊。
我怎么能制止我的灵魂，让它不向你的灵魂接触？我怎能让它越过你向着其他的事物？
靠，随便了。
“喂易烊千玺！”王俊凯叫住他，内心迸发的话语到达喉咙花了一个光年那么长，王俊凯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辈子，只属于他的声音。拼了命，喊得近乎破音：
“我喜欢你啊！！”
告白焦点的那个人背对着自己，后台怎么那么黑，王俊凯看不见他的脸。
十六岁的你跑上去从身后揽过他的肩。断电后台乐趣无穷，你们在走廊踢毽。你们横在两种人生的过道，发现不过也就这么长。你踢得超烂，他不留情面哈哈大笑。他捂着肚子笑得快要倒在你身上，你却真的担心他摔倒。青春奢侈亮眼，你们都烂玩。
那时什么都好笑，鼓掌笑得气都喘。与小人疯人斗智斗勇，你们都是得意扬扬的小英雄。
乘搭最早的班机，同细赏穿洲过省之美。举起手机发现没什么好拍，最想分享那个人在旁边安静呼吸。
携带着行李，你沿途寻cafe，一不小心荡失路。回头急急找熟悉面孔，他远远撞进你视野，曾经迷糊得走错方向的小鬼头怎么一下子长得高高，拉低口罩向你摆手：这里啊。
有他的空气，害得你打喷嚏。
沉迷乐器的他，是天赐的知己。想过香港街头卖唱，未免太痴缠。酒店床上蹦迪满身汗，好嗓子浪费得不留余地，鬼哭狼嚎幸好无人报警投诉，洗个澡跌进柔软大床。好累啊还要什么晚安，明天不还见吗。
好多天后你们同台喝红酒威士忌，咂摸一下还是童年痛饮西瓜汁的味道。要怎么才能止住心酸。
你们都长大了，你们好愿意。
快要上场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跑着，一如风追逐风。易烊千玺突然刹住脚步，转过身来，与面前的人对视好一会儿近乎语塞，远远伸出手来，揉乱王俊凯的头发，热血少年的告白还在耳边回响。
他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用你说。”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六年修得一个同路人，那么王俊凯愿意模拟一辈子，也不要喜欢上易烊千玺。喜欢危险至极，这还不是在那个狂欢梦境，爱要怎样才可以爱得那样酣畅淋漓。王俊凯在光影中转头偷偷看易烊千玺一眼，突然有点想哭。
王俊凯没有告诉他，怕如果易烊千玺也想哭。
算了，废什么话呢，他们将要登场，在光芒四射的舞台蹦啊，唱啊，炙热的生命四溅，溅到一臂距离外的心上人身上。
失声狂欢
把生命舞碎
不要哭了
爱人会轻轻拾起
破碎一地的你
最后一首歌了，落幕时他将拉着他的手，一齐向观众鞠躬。
他将拉着他的手，不惧多少个六年。
end
来自2018年5月24日 午睡二十分钟惊醒的梦
化用了歌词 不属于我
准大学生你好哇
